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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要和你分享一本经典书籍,《小城市空间的社会生活》,提示一下断句,是“小/城市空间”。本书作者是威廉·H·怀特,美国作家,新闻记者,在城市、人与开放空间领域最有影响力的社会评论家。跟《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》一样,本书至今仍然是许多国家城市规划专业推荐的必读经典。
许多年前,在“纽约市政艺术协会”组织的一次会议上,怀特向与会人员播放了一段影片,他说:“我打算给诸位放一段人们在曼哈顿大街上步行的录像,我想请你们找出那些人的共同点。”
是鞋子?是裤子、衬衣吗?还是手提包、伞、帽子呢?
都不是,是笑容。
笑容?纽约的街头怎么会出现笑容呢?!要知道,上世纪60、70年代的纽约,正在经历一场严重的经济衰退,许多人失去工作、食不果腹,那个时代的大多数人,都会把纽约与肮脏、破败和犯罪联系起来。怎么能有人笑得出来?
愁眉不展,的确是当时主流的社会情绪,但城市中也有开心的人,这是因为城市里有人们喜欢的、有益身心的小空间。良好的空间环境会让人觉得幸福,可以让人绽放出笑容。怀特想要研究的,正是这些令人愉悦的小空间。他想知道为什么有的空间充满生机,即使在那样的生活环境下,也能令人短暂地忘却烦恼?而为什么有的空间就死气沉沉,不受欢迎?这背后的因素,值得我们设计者认真对待。
本书源于怀特发起的一项名为“街头生活项目”(Street Life Project)的研究,怀特与研究成员拿着写字板、相机和三脚架,爬上屋顶,在纽约的广场上漫步,沿着街道坐着,观察城市的公共空间。经过10年的观察,怀特将他的研究成果汇总成册。
本书所得出的结论,都是通过直接观察获得的。“直接观察”,如今这几乎快成为一项“濒临失传”的技能了,如果不整点大数据、定量分析,仿佛就是没有做研究一样,不具备“科学性”。但事实上,很多常识的获取,是不需要祭出屠龙术的。
作者在开篇中提到,人们常常想当然地认为,儿童因为没有玩耍的场所才在街头巷尾嬉戏。可是,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,许多孩子在街头巷尾玩耍,恰恰正是因为他们喜欢街头巷尾。想搞清楚这个问题,不需要动用复杂的分析,直接观察孩子是否在街头玩得开心,问问他们的感受,就够了。
再比如许多大城市,一到节假日,那些有名的公园、景区就人满为患。是因为公园绿地太少吗?是因为分布不均吗?为此很多学者从均布性、可达性、社会公平性角度,做过各种各样的分析。然而,动用生活经验思考一下,你就会发现,如果小区里少点绿篱,多些草坪、座椅,如果街边那些大面积的绿化带能拆掉围栏,供市民享用,其实很多人是不必挤公园的,问题很容易解决。之前由于疫情,公园不开放,我就钻进了绿化带里野餐、放风筝,感觉非常舒服。
本书大部分内容都是常识性的,没有向我们讲述多么新奇的观察结论,许多使空间良好运转的关键因素,看起来出人意料地寻常,但仔细想想,又都在情理之中。之前听过这样一句话:“常识就像氧气一样,越往高处走就越稀薄。”常识理解起来并不难,难的是始终牢记,不会随着学习深入、工作日久而淡忘。接下来的精读,我会和你分享书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3点常识,这些常识可能无法帮你解决眼下设计中的具体问题,但我相信,它们一定能启发你转换视角:设计公共空间,不是应对一个工程项目,而是创造一处聚人的场所。
01
有座最重要
怀特调研了纽约18处广场空间,观察人们对广场的使用,从中发现了两点很有趣的现象。一是密度高的地方不拥挤,按说纽约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,每个广场空间的使用率都应该很高才对,可现实是,大多数空间的地方近乎空空荡荡,无人光顾,尤其是那些人口密度很高的街区。二是常去的地方很固定,人们不在此处,自然就在彼处,许多人会日复一日地坐在某些广场里,而很少去别个广场。从表面上看,这些广场没太大差异,功能也都一致,但是广场高峰期使用人数的差距却十分明显,从水街77号的160人,到公园大道280号的17个人,相差10倍。造成这一差距的关键因素,究竟是什么?怀特提出了很多假设。最先想到的是“阳光”,人们都爱晒太阳嘛,阳光充足的场地自然更吸引人,这个解释听上去很有说服力。不过,随后的观察没有证明这一假设。阳光与广场人数确实存在相关性,但这一关联,随着6月份的到来,就渐渐消失了。因为人们追寻的并不是阳光本身,而是温暖,只要温度合适,待在哪里都可以。那广场的“设计感”会不会影响人的喜好呢?如果视觉上会让人产生愉悦感,那么广场是不是就能更加吸引人?西格莱姆广场似乎真是这样,西格拉姆大厦和建筑前的广场,均由建筑大师密斯·凡·德罗设计,它理应很成功。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,非常普通甚至“俗不可耐”的水街77号,也同样成功,甚至更吸引人。于是怀特发现,优美的设计和高尚的品位,似乎与广场的使用率高低没有多大的关系。这一点不难理解,设计师的视线更多是俯视,从上往下看,所以比较注重形式的构成;但使用者的是平视,只会留意到半径5m内的空间。所以使用者与设计师眼中的空间,根本就不一样,人们不会在意设计是否优美。“开放空间的面积”会是关键的影响因素吗?通常我们会觉得,人们寻找开放空间,是想找一个开敞的环境,放松下身心、释放下压力,因此,最能吸引人的自然是那些宽阔的场地。很快,这个假设又被排除了。下面有两张柱状图,你可以对比一下。上图是广场在好天气时的平均人数,下图是开放空间面积,人数最多的水街77号,其实面积并不大;公园大道280号人数最少,可面积却非常大。很显然,面积与使用率,同样没什么关系。如果你看过我此前精读的《交往与空间》和《大众行为与公园设计》这两本书,你应该还有印象,面积不可能成为关键影响因素,因为人们喜欢“人看人”、人会往人处走,越拥挤的地方反而越有吸引力。天气良好,中午12∶30-1∶30,坐在广场里的平均人数不卖关子了,我们揭晓答案。最重要的因素是,人们会喜欢“可以随处坐坐”的空间。不是只有座椅才可以坐,30cm宽的水泥台阶,和30cm宽的舒适长椅,对人同样有吸引力。理论上讲,坐椅的生理舒适当然重要,外形独特、有舒适的靠背。但是,更重要的是社会舒适,也就是说,你可以任意选择坐在前面、坐在背面、坐在边上,坐在阳光里、坐在阴影下,成群地坐在一起、独自坐会儿。简而言之,能坐比坐得好更重要。如此说来,我们应该努力追求空间的可坐性,可以建造各种各样可以坐的台沿,使其具有桌面或椅子的双重功能。这种机会随处可见,大部分场地总会有一些高程,利用高差设计成台阶、挡墙,并不困难。只是,我们常常很喜欢画蛇添足,把台沿做得又高又笨重,然后装上扶手,白白浪费空间。
西格莱姆广场是一项无心插柳的成功案例,因为建筑师密斯很看重简洁性,所以广场没有装饰过分的扶手,没有灌木丛,没有无故改变高程,没有干扰空间的各种装饰。广场其实没有一条长凳,却到处都可以坐下,广场边缘有180多米长的台沿和台阶空间,它们都非常适合坐坐、吃东西和晒晒太阳。人们沿着台阶,使用着广场的每一个角落。密斯看到人们坐在台沿上,自己也十分惊讶,没想到台阶还会被这么使用。
总之,无论设计师是否创意超群,行人最关心的问题,优先是走进来、坐一坐。
02
卖点东西吧
可以坐坐,解决了吸引人来的问题,来到场地后,如何使空间变得活跃起来呢?怀特总结说,想让一个地方活跃起来,就要让那里出售食品(小商品也行)。在纽约,有活跃社会生活的每一个广场或台阶,几乎总可以在角落里,看到食品小摊和围着小摊的人们,他们吃东西、闲谈,或只是站在那里而已。小摊贩知道什么地方生意好做,如果一个地方生意红火,那里很快就会集聚若干小摊,吸引更多的人。有时,人们聚集在那里,也让后来的步行者减缓了步伐。
城管对此大概是非常厌烦的。中美两国在对待这一问题上,出奇地一致。纽约当时有很多法令规定,无论这类小摊贩是否有营业许可证,做室外经营活动,都是不合法的。这些摆摊的商贩有存在的合理性,他们之所以生意兴隆,显然是因为常规商业设施不能满足社会需要。在建设那些广场时,附近几乎不会留下零售类的商店。于是,小摊贩填补了空白,广场也特别适合这类小摊生存。一旦赶走他们,空间就会顿失生气。不过这件事也没那么简单,我此前转载过一篇文章《摆摊经济,究竟触犯了谁的利益?》,给我们补充了另外一种视角。摊贩看似“人畜无害”,但仔细想想,摆摊作为一种商业活动,占据着城市空间,却可以不为公共空间与公共服务而付费,这种“免费搭车”所产生的成本,该由谁来买单呢?而且,他们也侵害了正经商铺的利益,人流都在广场上、街道边被小贩拦截了,还有多少人会到店消费呢?摊贩问题,在各国的城市发展中,都是个棘手难题。但我相信它还是可以解决的,只是需要恰当的管理和适合的经营模式。前段时间看到了一则城市更新的案例,很受启发,在此也分享给你。上海永嘉路 309 弄在进行老城更新时,设计了一处嵌入在社区里的公共空间——嘉澜庭,你也可以把它理解成是一个口袋公园。有意思的是,公园所属的街道办,一开始就引入了一家具有成熟运营经验的咖啡馆,以入驻的形式协作运营公园。咖啡馆负责了包括公园开放与关闭、医药箱提供、管理广场保洁、大型硬件修缮报备等领域在内的运营管理工作。
除了咖啡店自己的经营外,他们每月还会策划“文创、艺术、生活方式”的主题市集——与独立书店举办文书市集、与艺术节联动开展快闪演出和围绕节庆的活动等等。
欢乐畅饮、艺术陪聊、现场卖瓜、音乐人献唱、手工制品等,吸引着年轻人与附近居民的来访。咖啡店成为了“摊贩们”的组织者。当然,这里的“摊贩”可能要稍稍洋气一点哈~在这个模式下,其实四方都能获益。首先对于摊贩来说,他们有了合法的经营空间,而且身处社区之中,人气自然不用担忧。第二对咖啡店而言,肯定能卖出不少杯咖啡、小食,何况组织活动,不得象征性收取些场地费吗?第三是本地的街道办,他们什么都不用做,因为事后公园的管理和保洁是咖啡店负责,他们可谓是不出钱不出力,但收获了好名声。最后是居民和游人,身边多了一处热闹有活力的公共空间,生活变得更美好了。这个案例启发我们,管理和摊贩之间的一些“矛盾”,是完全有可能得到妥善解决的,只要我们多用些智慧。城市中很多空间,都有潜力成为具有良好社交品质的地方。
03
好广场看街头
接下来我们谈谈广场的一个关键空间。严格来说,这个关键空间并不在广场上,而是与之相连的街头(拐角处、入口区)。大街和广场或开放空间交汇区是否成功十分关键,交汇区是一个过渡区,我们很难确切地说出哪里是起点,哪里是终点。好的街头,会呈现出一种“邀请”的姿态,在路过开放空间时,许多人会停下脚步,好奇地朝旁边瞅上几眼,然后转过身来,登几级台阶,走进空间中。如果这个街头很繁忙,有自己活跃的社会生活,那它本身就会构成吸引。人们不只是在那里等一个过街的信号灯,有些人在那里交谈,另外一些人在那里依依不舍地道别。如果角落里还有一个小摊,人们会围着这个小摊交流。街头是繁忙的双向通道,人们从广场到街头,或从街头到广场。当时纽约的49街和美洲大道的交汇处,就是最好的街头之一,这个街头有所有最基本的要素:坐凳空间、食品小摊、繁忙的步行人流,街头中间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一个人们青睐的交谈场所。
如何创造一处好的街头?这个问题恐怕没有严格的标准答案,我们更应该关心的问题或许是,如何避免设计糟糕的街头。最最关键的一条是,不要把街头和广场隔开。视线可达很重要,如果人们没有看到一个空间,他们就不会去使用这个空间。街头是过渡区,虽然它自身也可以具备吸引力,但毕竟不足以支撑多种社会活动的展开,好的街头最终还是要将人流导向广场空间中。可是,如果我们用墙把街头与内部空间隔开了……唉,下图这样的环境,大家是否很熟悉?
另外,除非有万不得已的理由,否则,开放空间不应该是下沉的,这也算一种遮挡。我们一旦身处下沉式广场中,会觉得到了井底。人们可以看到我们,我们却看不到他们。这里要多解释两句,如果你看过芦原义信的《街道的美学》,你会发现他在书中是“提倡”建下沉广场的。但是,芦原义信表达这个观点,是有前提条件的。他是想强调,在外部空间中,“阴角空间”比“阳角空间”质量更高。所谓“阳角空间”,指的是四周毫无遮拦,完全暴露的空间环境,人们在这样的空间会有不安全的感受;而“阴角空间”,四周环绕,封闭性强,能创造出一种把人拥抱在里面的亲切、温暖的感觉。在这种情况下,如果将一处空间稍微下沉一些,会比完全暴露要好得多。
最后想说:
好了,以上就是《小城市空间的社会生活》这本书要和你分享的主要内容。其实以上3个方面,都是最最基础的设计要点,并不高深,可是看完作者详细的分析阐述,我们能意识到,自己只要稍有不慎,就会忽视掉它们。我们常常为了一些形式而绞尽脑汁,但最终却成功地设计出了一处不受人欢迎的场所,着实有些遗憾。前段时间,住建部发布了一则《关于推动“口袋公园”建设的通知》,我看到很多行业自媒体都在热情转发。《通知》提出要推进2022年全国建设不少于1000个城市“口袋公园”,促进解决群众身边公园绿化活动场地不足的问题。是的你没看错,2022年,也就是今年下半年,完成1000个的指标。这篇《通知》非常短,几乎没太多有价值的信息,我指的“有价值”是,“口袋公园”建设的标准是什么?何谓好?这理应是一个行业自律的问题,要有好的标准,可是你也知道,咱们行业向来没太多自律。所以最终会做成什么样呢,这些口袋型的小城市空间,真的能够容纳群众们的社会生活吗?我确实还挺好奇的。为什么有些空间熙熙攘攘,有些空间却无人问津?显然,数量并不是其中最核心的问题。在怀特进行这项调研的40年后,景观设计公司SWA,觉得有必要进行一项更新研究,重新审视怀特的“街头生活项目”(Street Life Project)。SWA试图了解新公共空间类型的变化特征,以及人们使用空间的全新方式,明确在当今21世纪,哪些因素可以促成一处成功的、受人喜爱的空间。最新研究并没有颠覆怀特的结论,而是对其进行了更加细致的补充,这些内容没有以过多的文字形式呈现,SWA充分发挥设计公司的专长,将结论绘制成了25张图解,配以简短的说明,汇总成了一册设计导则。我已经为你做了全文翻译,如果感兴趣的话,可以点击下方图片阅读、收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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